自动手记人偶与星象学家

祝基尔伯特与薇尔莉特两个人七夕节快乐!

这篇文章从五月份520拖到现在……所以一定是用了心的。

大佬召唤术! @明民啊民明  @评子颉 看看小的有没有一丝风范?

 @꒰ঌ(祁川糕糕)໒꒱ 老师给你打个板!不许笑我!

全文一万字

——————正文————

P/ 1166D Leon 彗星
周期:回归彗星-长周期卫星
周期:约520年
近地点:10566km
轨道倾角:20°13′14″
最佳观测时间:有且仅有夏末的六月二十九日
其他:会带来一场最大ZHR为150左右的流星雨,届时全大陆所有位置可见

“老爷,您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天文学家的,无论是在典籍的破译与解读或者是在文献的搜寻方面。以您的性格,您一定会成功的。”
--《紫罗兰永恒花园-上卷》

五月十五日
里昂-斯特法诺提斯在边角卷起,纸页微微泛黄的笔记本上圈了个圈,又抬头望望星空。夜色仍然如往日一般,银河是美人儿的纤纤素手,伸出修长细削的一根根手指抓起灰白色的星星。深空是一片海的深蓝色,那是任何一颗蓝宝石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深广。乳白色的半点在深蓝色的幕布上像是被一个孩子随意泼了油漆上去,无序却又该死的那么完美。有一次他曾经想过把猎枪座α星向右移动零点五秒,再把负一等亮星紫罗兰γ向左移动零点三五秒,让两个主要大星座稍微靠近一些。
但是不行。猎枪和紫罗兰固执地拒绝靠近。他们在笔记本上歪曲出奇怪的形状,像是天堂与地狱一般水火不融。

说到紫罗兰座。那星座本来叫“牡丹”,一个贵气而俗气的名字。但是在那场可怖的战争结束十五年之后,人们为了纪念一位伟大的女子,用她的名字重新命名了这个星座,象征她如明星一般会被人长久铭记。

那个女孩,里昂曾经有幸打过照面,甚至一起看过阿里彗星。

她叫,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请你,请你也来看看这颗彗星吧。”


这消息无疑在天文界和普通百姓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老朽的天文学者们惊叹于他竟然只靠几个不同观察者的同时描述就能用时差角推算出周期和轨道倾角,但是在普罗大众之中的反响大概是:

天哪!一辈子只有一次的表白的绝佳机会!什么520,什么201314,根本就都是爱的诉言好嘛!有女朋友或者暗恋对象的都在酒馆里一边大口喝啤酒到面红耳赤舌头打颤一边大肆吹嘘真的到了那个鸣蝉蛙声一片的仲夏夜自己要策划一场如何浪漫的表白或者求婚云云,更有甚者已经想好了各种入洞房的细节,在此不表。那些没有恋人的可怜仔们也喝着啤酒-有的人是装高深莫测,有的人是假沉郁顿挫,有人买醉是假撩妹是真,还有人只是单纯口渴或者嘴馋。还有少数人-比如那位畅销书作家AC-早早就公开了请柬欢迎人们去他的院子里赏彗星顺便办场舞会,他自己就可以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用手撑着下巴看快乐的或者不幸的人们,找找下一个故事的材料或者牵牵红线什么的。

真是有趣的人,里昂想着,迈开步子走向他停在远处的汽车。他点火,车子向前,他得以抽出一个时间来想想,自己在那天晚上要干什么?

是呀,自己要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突然就击中了他。


干什么不重要,要和谁?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到了年龄就进了大天文台,从学徒开始,整年整年见不到一张青春,光鲜而美丽的面庞。后来又四处奔波,更没有时间去和同龄的小伙子一起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他不由得感叹,原来再自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逃不掉感情的诅咒。转过环岛,路边新换的标示牌告诉他距离缆车站还有两公里不到。不错。


等一下。学徒是之前。奔波是之后。那么之前和之后中间是什么?
你在纸面上打出之前,再打出之后,看看中间是什么?
是“SPACE”。
现在再敲一敲打字机上的space键。你想到了什么?

是那唯一一个和自己看过星星的女孩啊。

不知道她找到自己说“寂寞”,说“不在他身边,就会浑身不自在”的那个人了么?
他忠心祝她幸福。但是在内心底部,却又有那个被他称作“长犄角的里昂”的声音希望她找不到他,这样当自己去请求的时候,还不是毫无机会。

孩子气的想法会留到现在啊,他轻声嘲笑自己道。
不过,请她来,看一场彗星和流星雨,不也很好么?
拉拉家常,叙叙旧,也算是遂了和她再看一次彗星的夙愿。
打字机很好用,比什么新发明的电报机强多了。那玩意儿容易坏,还费电。每次用一次都得先停了整个天文台的供电才行。

六月一日
基尔伯特正在带着孩子们庆祝花神节。
更确切的说,是带着十五个孩子和一个薇尔莉特庆祝花神节。
不得不说,这所仅有两个人的夫妻学校竟然办的该死的成功。薇尔莉特把她在人偶学校和毕生所见的拿出来,教孩子们文法,词藻和抒情。基尔伯特呢,则负责体育和数学,科学等学科。
其他的分工孩子们都没有异议。只不过这个体育嘛...


“什么呀!怎么体育老师跑不过语文老师呢?”
“听说语文老师之前是军人喔,身体很棒的。”
“那岂不是基尔伯特老师在家经常被欺负?哈哈哈...”

这帮小鬼头,得想个法子治治他们。基尔伯特正盘算着是不是让他们多跑三圈的时候,岛上唯一的邮差-还是自家邮局的伙计-把一封盖着C-H油封的信交到了基尔伯特手里。上面还有一行潦草的男人笔迹,一看就是霍金斯那个家伙:
这不是封委托信。放心看吧。
他半信半疑拆开信封,惊讶的发现是大天文台的专用信纸-三颗紫色星星在最底端,他绝不会认错。
上面用明显是打字机的笔迹写着:

敬爱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小姐
许久未见,身体可是安详?不知您是不是觅到了您的如意情郎?无论如何,祝您安康。
您也许有所耳闻里昂彗星的信息。如果我能承蒙恩赐,有幸与您一同观赏这一生仅此一次的天文奇观,我将不胜感激。
如您心许,不才将在六月二十九日傍晚六点在大天文台顶恭候您的到来。只需将这封信出示给门卫,便可通行。
恭候您的到来。
里昂-斯特法诺提斯
基尔伯特抬起头来四处寻找妻子,结果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伏在他肩头读信的薇尔莉特。
“哎呦-疼疼疼疼-我说,薇尔莉特,十几年过去。你的潜行功夫真是一点没消退啊。”他一边捂着自己的头顶一边气呼呼在薇尔莉特的黄金发髻上捏了一把以示反抗,换来的是一阵咯咯轻笑。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把脚步声放大一些。只不过,”湖蓝色的眼睛半眯着轻轻摇曳道,“要有朝一日少佐还需要我在身旁一同作战的话,可就难了。”

这孩子-少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虽然不再年轻却仍然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的女孩-总是拿他打趣,知道他拿她没法。他无奈伸出手捏捏她的脸蛋,随口问道:
“这个里昂是什么人?怎么会邀请你去看彗星?”

“里昂老爷,”薇尔莉特突然用认真的口气回答道,“是我之前服务过的一位客户,现在是著名的天文学家。前一段时间岛上吵的沸沸扬扬的Leon彗星,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我为他服务的时候,曾经和他有幸观测了著名的阿里彗星,”她突然顿了顿,微微低头,蓝色双眼里流露出一丝回忆与眷恋,“当时我还认真的和他说,有一个人不在身边,我就会感到'寂寞'。没想到过了十几年,他还记得这件事情。”

这孩子,基尔伯特暗想。放下过去这件事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因为按她说的,
“只有那些回忆提醒我曾经我离'幸福'有多远,现在有多近。不,少佐,我不会忘掉它们。”

他把手放上薇尔莉特的肩膀捏了捏,然后再一次转换话题道:“所以你要去么?和他看星星?”

她恍如隔世地抬起头来,重新露出仍然好看而棱角分明的延颈和呈倒圆角尖梯形,没有一丝赘肉的下巴。

“我想去,少佐。我想去。我想赴约,我想。”

基尔伯特不是个不通融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在这个时代难得的开明。军队的教育告诉他一件事-那些装模作样清规戒律都是放屁。只有最重要的律条与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当想到自己的漂亮妻子要独自离开自己去和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男人在一个漆黑的月夜和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一起看一颗象征着爱情的流星...

 

啧啧,这不是和年轻时候霍金斯塞给他的那几本不知转手了多少人,用两包香烟换来的下流书籍一个剧本嘛。

上帝会保佑让他头上长犄角的人*,但可对那些带着绿帽子的丈夫们*充耳不闻啊。

“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这样你也安全些,最近路上听说有强盗肆虐。”

苍白愚蠢的说辞,他从话出口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曾经的莱顿最强少女兵会打不过一群土匪么?他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付医药费(不是丧葬费,薇尔莉特不会杀人)而不是赎金。语气虽说是提建议但却处处带着刺儿。

自己嫉妒了。不管从他把那个脏兮兮的小姑搂紧怀里的那一刻已经过了多久,他依然自私儿偏心地希望她整个儿都是他的。
声音,旋律,记忆,呼吸,字句,书信,梦境*,都是他的。小小的身子里装得下各种复杂的感情与共情心,但只装得下他一个人。自己亲手养大的,全大陆最优秀的战士与手记人偶,理应完全属于自己才对。

所以才会愤怒的把塑料宝石砸碎。
所以才会在她无法理解的时候变得不可理喻。
所以才会在前十几年里每一天都忧心如焚。

她是只鸟儿。飞往他的山。
这只鸟儿,你以为她属于你。实际上-或者你这么觉得-你只是她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一个过客,遇上了更好的就会抛弃那种。你不过是个鸟窝,里面有玉米粒,水,还有一把能锁上也能打开的锁。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用俏丽的小嘴叼着连杆把自己锁在了你的身旁。你大喜过望,但又隐隐担忧,害怕第二天早上醒来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一张字条。

已经结婚十年,按理来说这样的感情应该早已压下来。但是今天他听到了那把锁格拉格拉响的声音。

他害怕了。她如此完美。

金色头发的美丽少妇轻声答道:“要是您不希望我去,我-我可以不去。”

-啊啊,怎么称呼又变成了“您”呢。难道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了么。不,薇尔莉特一定是对我一心一意的,可是-

“让我考虑一下,可以么?”

“好。”

六月十五日

要是不仔细看,你不可能从她脸上分辨出岁月的痕迹。连时光都对她无比温柔,不忍心让她的眼角被揉皱,不忍心让她的身形发福,不忍心让她的手掌被年的砂纸打磨。

油亮的棕皮箱,蓝色带白碎花的遮阳伞,蓬松的长裙因为兜住微风向后鼓起,金黄色的秀发上一边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她仍然是那个完美的令人心碎的人偶,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远处的男人坐在遮阳伞下看着自己的妻子。

嗬,基尔伯特不是那种喜欢吹嘘的人。但是,拜托,有这样完美的女人,凡是带点雄性荷尔蒙的物种,都要忍不住炫耀一番吧。

他有点得意地看着周围无论年轻还是年老的群众,有砸着舌头的,有明明眼里泛柠檬酸却还要吹嘘老子年轻时候泡过比这个更好的的,还有划拳看谁输了要上去要她联系方式的。蓝眼睛,黑眼睛,灰头发,黑头发,聚光灯打在舞台的中央,而主角却望着跟在船后的海豚,丝毫不知。

“喂!薇尔莉特酱,过来喝点东西。”

基尔伯特上校故意叫的很大声,让甲板上所有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众目冥冥之下,蓝裙的少女转过身来,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回他身边,像个乖巧的小宠物一样坐到他身旁一声不吭,活像个大号布娃娃。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她落到那个带着一只眼罩的男人身上。

压力给到炫老婆的少佐这边.jpg

“要不然给大家买点饮料吧?天气实在是够热呢。”
眨动着调皮睫毛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开玩笑与调戏自己的丈夫。基尔伯特一边想着这个方法再好不过却仍然打算晚上好好修理她一顿。

“喂!服务员,来桶啤酒,要冰的!再拿上...”
“三十二个纸杯。”

--这孩子,还保留着计算敌人数量的惊人速度么?
他偏头,自己的姑娘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喝着蓝色的调制饮品(不带酒精,他特地嘱咐过),湖蓝色的裙子,湖蓝色的果汁,湖蓝色的伞,湖蓝色的海,湖蓝色的眼睛。

风吹过发丝,这样迷蒙了远方的天际线。

六月二十四日

十二辐条车轮吱呀呀碾过一层厚厚的树叶。树林阴翳,鸣声上下,太阳是个顽皮的孩童,剪碎了黄色的卡纸丢到林间的空地上。阴影下很凉爽,半开的车窗里会钻进凉丝丝的微风,抚慰心灵。
行程上空出来的一天,基尔伯特本来打算带妻子去逛集市,薇尔莉特也确实这样同意了-直到她发现这里离曾经一位客人的新居不过五六里格时,哪怕是十二匹马也拉不回改了念头的姑娘。

映入眼帘的房子是三层结构,很普通的砖瓦混合斜片屋顶,看上去又大又旧,是你小时候印象里祖父母的那种农舍。门前的花圃里一半是各种花朵和向日葵,另一边是侍弄的很好的辣椒,黄瓜和番茄。葡萄爬满了木架,已经有一颗颗紫色的珍珠垂下来:地里的南瓜还是青色的,也初具规模。门口有几个追跑的孩子,看到漂亮的大姐姐和不认识的陌生人全都缩回了房子里。还没等夫妻二人的车停稳,薇尔莉特熟悉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推开门走了出来,左手还拿着一个奶瓶。他的头发更长了,也打着卷,胡子也留的更长了些。眼睛更加有精神了,黑色的,恢复了锐利的观察能力。

“是薇尔莉特小姐啊。这幅打扮就出来见特地过来的你,真是不合适。”

“老爷,我们是顺路,最终目的地是沙哈尔天文台。”
基尔伯特刚打算提醒『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那个男人却接口了,一脸的不在意。
“哦,沙哈尔天文台啊,是去看那颗有名的彗星么?哎,我也很想去,但是被这些小家伙缠着,怎么也动不了啊...”
话里却是幸福的味道,全没有一丝埋怨的意思在里面。
他回头招呼道:
“孩子们!快来迎接客人,说不定她要是心情好会帮你们写信呢!”

少佐一脸“怎么又要让她忙,这人怎么这样”的黑线。薇妹却是很开心,一脸孩子气的『又有人乐意拜托我写信了呢,真好』的模样把他说软了,只得同意她做工。
于是在农家气息的乳酪丸子和蔬菜沙拉被端下桌之后,从前的自动手记人偶少女就又铺开了信纸和打字机,然后蹲下来认真听这些小客人们的委托。


有平常一些的,
『想给院长写一封感谢信』
『想给厨师嬷嬷写信让她不要再做西蓝花了-一定要匿名喔!』

也有一个不那么平常的。一个十四岁满脸雀斑的男孩找了个借口把薇尔莉特支到一边,一脸为难地告诉她:
“想给喜欢的女孩写一封情书...可她是个盲人哎,怎么办呢?她也没有学过所谓『盲文』,我写了信又要怎么传给她呢?”
“其实有想过在所有人面前大声把自己的信念出来,但是感觉好羞耻哦....”

薇尔莉特是这样回答的:
“『喜欢』没有所谓羞耻与否喔。如果是真的打心底里仰慕的话,应该不会害怕这种小事吧。”
“不如,这封信你自己写,如何?”

“这就是令爱一贯对待他人的方式么?”
黑色头发的男性掏出挺精致的鼻烟壶吸了两下,然后补充道:“记得她在帮我写剧本的时候,也是这样,比起代笔,更像是在陪人做心里问询啊。”

他又很快道:“啊啊,说这些,大概让您烦心了 吧。真不好意思,也是看孩子们都很想交流我才-”

“不,我反而要谢谢你。”
少佐把插在兜里的左手拿出来,露出欣慰的笑。
“你让我看到了她工作的样子。她天生不只属于我,而是属于每一位客人啊。”

这种奇怪的话,和她待久了也会自然出口吗?
-他没敢问,只是看着一手将军装挑在肩上的俊郎男人,感觉他们真是般配。

“如果你能从我的眼中看你,你就能知道为何我对你歇斯底里*...啊不对,不对!”

哪怕涨红了脸庞,声音也在发抖,但是他仍然大声喊出了他的愿望--

“蒂尔劳芙小姐,可以,可以陪我一起看里昂彗星么!我会把它描述出来,唱出来做你的眼,让你也看...看得到!我发誓!如果你愿意,我会做一辈子你的眼睛!”
说完这段话的男孩立马转过身下台,在天空的倒影里那对琥珀色的眼眸有了准心:


“好哦。”

六月二十九日
虽然沙哈尔天文台给了里昂用巨型望远镜观测他的彗星的权利,但是被他一口婉拒了。
-那里又黑,没有风,也只有一汪天空,不适合她。

所以,代替了电梯的,是薇尔莉特和少佐两个人吭哧吭哧爬了几百阶楼梯,快转出了脑浆才到的观景平台。还不等爬完最后几阶楼梯就能看到那个长发的身影把两条腿伸出铁栅栏,身旁是几床毯子和两个望远镜。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大名鼎鼎的,给全大陆人民带来幸福的日子的星象学家倒是先转过身来,绅士地行了一个礼。
“许久不见,薇尔莉特小姐。”

星星们的名字,稍微记住一些了么?

本来想要雄心壮志豪语一番的啊。却吐了这么句苍白的话出来。
不过里昂倒是不觉得尴尬。似乎和她相处,这样不成熟,有点小心谨慎的状态才是应该的吧。

 

薇尔莉特就那样和少佐坐在同一张毯子上,看着里昂为他们两个忙前忙后,拿来热汤,暖手炉和双筒望远镜,一副主人翁的样子。丈夫几次想起来帮忙,都被她轻轻按下了-这个人她要比他了解十万倍。

“一旦三个人都坐下了,一定会有一场蛮尴尬的谈话。他不擅长言谈,所以,给他一点时间好不好?”

早已经翻了醋坛子的少佐同志碍于妻子的面子不好发作,只能暗暗在兜里揉那封信揉的皱皱巴巴的,心里咒骂为什么它要寄到她手中,要是在路上那种新式的摩托车一下子掉到水里了该有多好这样的。味僧汤的香气里是发酵的大豆气息,仔细闻闻还有干扇贝的海洋气息。长发的男孩拿来了两双一次性筷子,把他们递给薇尔莉特和少佐-都贴心地先开了包,然后告诉他们:

“还有半个小时里昂彗星就会达到可见天空的边缘,流星雨会随之而来。”

 

两个人都没有回话。薇尔莉特专心小口喝汤,基尔伯特的注意力全在里昂没有调试望远镜的那只手上生怕他为非作歹-后者能感觉到猫科动物的阴森森眼睛注视着自己,吓得一动不敢动。

对焦完成了,重量也平衡了。里昂知道自己必须得找点什么说了。说点聪明话,里昂-斯特法诺提斯。一些不让她尴尬也不让他难受的聪明话。你可以的。

他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说出来的这样一句话:

“呐,薇尔莉特小姐,那些星星的名字...稍微记住一些了么?”

 

什么嘛。明明应该是句浪漫又矜持,迷人而随性的话才是,怎么变成了这样。笨蛋里昂。

 

他正自责着,被叫到了名字的薇尔莉特很聪明地接过话头:

 

“是的,老爷,稍微记住一些了-雨燕座,矢车菊座α,还有夏日天空六角星。其他的,我还在学习和记忆。”

 

--啊啊,记住一些就好了啊。那感觉就像是发现自己无意间载下一颗柑橘树真的会结果一样奇妙-哪怕果实籽很多,很酸,但毕竟是结果了。

 

我到底还是对她的轨迹产生偏移了么。

 

“哦,那就好一些。”

 

一阵静默。乳白色的带子上星星点点,饱和与亮度不一的白在天幕上静卦,用跨越上千万年的睿智的眼睛盯着这三个他们眼中的孩童。

 

 

一个人性靠后天补完,一个常年隐居。简而言之:两个不会聊天的人坐在一起必须聊点什么。

基尔伯特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得出“我要当救世主了”的结论。于是,他自信地抛出一个话题:

“喂,你要不要说说你和她分别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啊。”

简单,空白,可塑性高。

少佐内心:我真是个小天才。

 

里昂摇了了摇头。

“一些琐碎的研究罢了,您们不会想听一个理论天文学家聊一堆专业术语的。”

 

一盆冷水冷不防浇下来。

什么嘛!竟然有对自己的职业都没法夸夸其谈的人,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嘛,不过,自己和霍金斯在军官学校的时候历史学这门课从来都是挂掉逃课的-听见那些历史名词就烦的心情大概是不会改变吧。看来他还是个蛮体贴的家伙嘛。

 

“说起来,薇尔莉特小姐,你身旁的那个男人是谁啊?从刚才起就一直想问了,我不是只邀请了你一个人么?怎么这家伙也跟来了?”

 

“--你可不要乱说喔。他是...是我先生呢。”

 

“欸诶诶诶诶?薇尔莉特小姐已经结婚了吗?”

-----笨蛋里昂,过去那么长时间,那样优秀的姑娘早就该结婚了吧。说什么怪话。

 

“是啊,里昂老爷,吓到您了么?”

 

-“不是,只是对他怎么找上您的表示好奇罢了。”

 

哦。不知该被称作少女还是少妇的姑娘眼眸低垂,蓝色的光彩从胸前的绿宝石上折射出再混合,映出湖光,倒着山色,似挑染的水墨画,又像是乱中有序地泼洒的油彩。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长着可爱绒毛的粉嫩双颊微微泛红,像是被德墨忒尔亲吻过一角的大大水蜜桃。

 

“呐,是排解了我'寂寞'的人哦。”

 

寂寞...里昂惨存的回忆复苏了些。记得那个阿里彗星划破天际的夜晚也是这个位置,这个时间。他当时怀着一丝少年的侥幸旁敲侧击地问她,被一股真挚的清泉打消了所有念头。

现在回看那时的自己,里昂觉得自己很傻但也傻得正常-春心的第一次萌动是抵不住的,他的反应反而可以评价为和煦与理智。

 

“这样啊!”他悄悄转变了话题,不去再踟蹰在少年心事上,转问道:

“那,可以给我讲讲你和他重逢的故事么?”

 

“嗯...”

薇尔莉特转过头来,少佐点点头,清冷的声音就在夜空里娓娓荡开一桨寒冷,悠悠飘着。

 

基尔伯特看着身旁正聊的起劲的男女,恍有一种“我才是那个不合群的人”的错觉,直觉得牙根一阵发酸。但军人风度又让他不方便打断自己的妻子或者粗暴的要求她-尽管他知道她肯定言出比随。于是他只能观察起那个叫做里昂的男人,试图从他的脸上观察到一丝的色意。

 

但是没有。他的眼睛和脸蛋都干净的像一张纸。长期孤独在野外研究星星的生活让他变得有些冷,但不是冷清。那是一种让人舒适的距离感-礼貌,尊重又恰好不失亲切。

 

于是在硬着头皮听完妻子用人偶的语气讲完他们那个自己都觉得肉麻的故事之后他第二次尝试接过话茬,尝试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大概还有多长时间那颗彗星才会来呢?”

 

里昂掏出那块怀表,用右手大拇指“啪”地翻开盖子,然后立马站起身来,望向夜空。几秒之后,他便向少佐两人说道:“如果您能现在往东北方向看去,在两颗蓝色星中间逐渐变大的白色光点,那就是那颗彗星。”

 

一开始颜色很淡,少佐是瞪大了眼睛才勉勉强强看到几个糊在一起的呈蓝灰色的光斑。

 

“看来还要很久才能进入可观测范围啊。要不然,你给我们讲讲你发现这颗彗星的过程,如何?”

这一次,里昂终于笑着掀开了话匣子。

“首先,您的用词有一点小小的失准-适宜观测范围,不是可观测范围。其次....”

 

就在里昂时而激动还带着挥拳的澎湃演说中,基尔伯特虽然觉得什么也听不懂但还是“嗯”“啊,这样啊”的应付着的回复中,薇尔莉特的双眼望进虚无的过程中,里昂彗星真的来了。

这是千百年不遇的浪漫夜晚,一生一世,仅此一次。

 

白色的幽灵拖了尾巴从天的尽头缓缓飘来。薇尔莉特的眼角瞥到了黑幕上的一道划痕,然后再一道。她扯扯左边男人的衣摆,对他说:“少佐,流星雨来了。”

 

“你再说一遍那个该死的速度怎么算-哦?”

 

绿色的眼睛望向天空。

刷,又是在天幕上刺下一刀。

 

三个人,一个高,两个差不多高。也不用望远镜,就这样站成一排,留给世界一道漂亮的背影。

 

“喂,学天文的小子。我....谢谢你请她来,也请你原谅我不请自来。”

 

“哪里哪里。如果薇尔莉特想带来的话,大概也会是个一顶一的棒的人吧。”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惦记我老婆?”

 

“曾经有过。”

薇尔莉特在下面暗暗捣了丈夫一拳,后者疼的直咧嘴。

“但...现在早都释怀了。尤其是看到您这个优秀而体贴的人,我真替她感到高兴。”

 

.....

学着对世界温柔,学着相信世界。

基尔伯特少佐,同样也在学习的路上。

 

“小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如果有一天你想在军队里谋个差事,尽管和我说。”

 

“好的-先生,流星马上就要到达近地点了。”

 

双筒望远镜里的画面简直可以用庄严肃穆形容。号称是爱情的微信不过是有长长彗尾的太空流浪石块罢了-比起婚礼祭司更像是个唱着咏叹调的牧师,吟诵着灰暗与死亡。

 

“啊,原来彗星是长这个样子的么?也不像那么....超凡脱俗的美丽。”基尔伯特斟酌着小心评论道,生怕伤了这个小天文学者的心

 

“是的,先生。天文本身不迷人,是人让天文变得迷人。”

 

“老爷,我记得您讲过每一颗彗星都是一个死者的灵魂飞上了天际。这颗,也是一样么?”

 

“对,它埋葬了一位不成熟的少年。”

 

“....”

 

一时间连流星都有些刺痛人的心灵。金色头发的姑娘和与她一边高的少年沉默着,沉默着,看着那颗流星渐渐远去飘散。

 

..........

 

--“喂,我说,你俩在发什么毛病啊!”

 

基尔伯特不是个擅长理解与话术的人。他从这一堆有的没的的废话中只提炼了一个中心观点:这小子没追到自己老婆很不开心,自己老婆不知道怎么办也很不开心。

 

于是他做出了回应,用两只手抓住里昂的肩膀。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用你那双长了白瞎的眼睛看看身边的女孩子们啊!从来没有认真的去了解然后哀叹没有喜欢的算什么东西,意淫鬼么?要我说你就应该把那些用来馋我老婆的时间去几场舞会或者找几家酒吧,说不定哪天就勾搭上一个了。睁大眼睛看看,小子,生活不仅是那一颗破彗星的事儿,你还有远方的整个宇宙视而不见!”

 

一刹那间两个人同时回头,四只美目盯着他一动不动。

 

该死。我说错了什么么?

 

里昂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被点亮了——

“谢谢您,少佐先生。”

 

已观测的星星有几百万颗,有主序星,也有在两端的。但是还在抄写科的时候,师傅就告诉他,每一颗星星都是平等的,需要被尊重的。也许他需要的不过是睁开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发现了生活就像冒着热气的味僧汤一样看得见摸得着,就在不远的远方。宇宙固然好,但是他的生活名叫life,而不是dynamite.

 

“谢谢你,我替我的客人感谢你。”

 

他拉起薇尔莉特的纤手。

“说什么呢。好好看彗星,亲爱的。”

 

(完)

 

--塞巴斯蒂安看向里昂身边那个穿着军装,有着浅褐色短发和咖啡色眼睛都姑娘,后者不胜羞怯地躲到了男人身后。

 

他扬起一只眉毛打趣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味僧汤?”

 

“不,她的名字,叫生活。”

女孩锤了她的星星男孩一拳。

 

有名的畅销书作家闭上了眼睛。

“啊,真好啊,我的朋友,真好。”

 

“让我也讲一个,关于薇尔莉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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