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棒@灯笼
下一棒@祈爱自由
豪华游轮行结束后的第一个学期的第一个清晨,她背着旧的花书包悄悄推开教室的后门。现在是六点四十,还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一路上竟然战战兢兢鬼鬼祟祟,活像个罪人。
无论是门后的影子还是女厕的储物间,都不会再有黑影了,参宿,你醒醒啊,她这样自己提醒自己。那个噩梦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丧气鬼来追你了!
你不是和他发过誓要学会勇敢的吗?
嗯,我会的。参宿参宿不要怕,我给你变个小海獭...
她迎着清晨的阳光比了个手势,斑驳掉皮的墙上就出现了一只四不像的身影。她管它叫“小海獭”,虽然它和海獭并没半点关系-她甚至疑心如果真的有这么个生物把它扔进水里能扑腾多久,但是她喜欢舌头叩击上牙膛的感觉,就像是古老的撞钟提醒她别忘了些什么,别忘了谁。
嗯,谢谢你,小海獭!她抬头看向窗外,山城的薄雾慢慢散去,太阳变得更明朗几分不再畏畏缩缩的。
当她之后第一个同学推开门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向她问了一句,早上好。这是她学生生涯中从没做过的事,她紧张兮兮地等着回复,脚趾扣地。她会回自己一句早上好吗?还是会有别的话和她说?
“我们的小哑巴终于学会说话啦。”
名字叫鲍英的女生比她高出一个头,穿着运动装梳着高马尾,额前有一撮绿色的挑染。她没好气的回过头来,用卷过的睫毛盯着她看,嘴里呼出的是廉价烟卷的味道。她打量着参宿,就好像她是什么珍奇的异国动物;最后她慢悠悠回复道:“要是你想让我早上好,就给老娘滚,远,点,听见没有?你这儿是张晓的位子,别把你那没妈的屁股在这上面使劲蹭,小贱种。”
参宿眨了眨眼。什么叫小贱种?父亲,妈妈,南河都没教过她这个词,自己也没看过。张晓是谁她也没记住,大概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吧?每次她想过去问问他们名字,都会被鲍英一句话呛回去。但是她抓住了三个字:没妈的。
她腾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推了她面前人高马大的女生一下。
“你说谁没妈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只是觉得莫名激动到不能自已。她从来不曾这样;那场噩梦带走了她身上的一部分,换成了另一个参宿的,勇气,决心,还有比从前更倔的脾气。她现在后悔自己没早点去做那场旅行;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得到那样的勇气!
鲍英看上去颇为诧异,挑了挑半边的柳叶眉。
“不是说你是抑郁症吗?怎么这么活蹦乱跳的?赶紧道歉,别逼我动手。”
“我-不-是-抑-郁-症-”
用尽全身气力喊出这番话之后参宿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有个担子卸下来了;窗外的鸟儿都在表示赞许。
“啧,说自己不是就不是了?小丫头,我看你还嫩点。”
她毫无防备向参宿下腹踢来,气力之大让她忍不住蹲下捂住肚子。她趁这个时机又往她脸上扇了两个大嘴巴子,扇得她脸通红,火辣辣的疼。
“你......”参宿顾不得疼,从地下蹿起,扑倒她身上。我力量比不过你,就和你玩敏捷!她扑上去在她脖子上乱抓乱咬。她微微侧耳,忽然浮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顺势躺倒在地。参宿方欲举拳去打,只听得一声喝止:
“干什么呢,参宿!”
鲍英立刻爬起来,扭着一条逼真的瘸腿,声泪俱下的向班主任控诉。她今天刚来学校,不小心坐在参宿旁边,她就对她出言不逊;她稍稍顶撞了两句,就挨了她打。
老师也知道鲍英这孩子的话不能全信,但还是挑挑眉,说:
“病没好之前,不要来上学了,参宿。”
“我....”
我知道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它,但并没有。那是个如影随形的丧气鬼,人生的标签。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再回头想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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